豆腐脑是北方风味小吃,也是平遥人喜欢的小吃,以其经济实惠、方便适口的特点,历数百年而不衰,至今仍深受广大群众的喜爱。 豆腐脑带给我的记忆是深刻的。至今听到豆腐脑三个字,耳边立刻好像听到了卖豆腐脑的吆喝声,眼前立刻浮现出小时候吃豆腐脑的情景。 应该是节日里,比如三月初七,村里赶庙会,连唱三天大戏。每晚,戏庄里挤满看戏的人们,人山人海,拥挤异常。有看戏的,有看人的,更有年轻人谈恋爱的,也有大人领着孩子来的。孩子们不为别的,就为能吃到一碗豆腐脑、一根油麻花或者别的什么小吃的。平时咬惯了玉米面窝头的嘴,尝到豆腐脑,竟然感觉是那样的细腻,是那样的可口,是那样的抚慰心灵。 豆腐脑摊子都不大,一边是一个鼓一样形状的扁圆铜锅,盛满诱人的豆腐脑,上面冒着缕缕热气,散发着阵阵香味。里边放着一把特制铜勺,铜勺很浅、很薄;把子竹制,很长,靠近末尾,很俏气地弯了一些;另一边是一个较大的木箱,装满粗瓷碗,碗又小又浅,整整齐齐旋转着摆满了木盒,十分好看。老板嘴里不停地叫卖着:豆腐脑,豆腐脑,男的女的吃了好,男的吃了找对象,女的吃了养小子(生男孩),孩们吃了学习好,豆腐脑哎~~,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,声音竟然在人声嘈杂的戏庄里还能传得很远,很是奇特。 那时候,一碗豆腐脑只有1毛钱,来吃的基本上都是小孩,坐在摊子旁的低矮条凳上,大人就站在一旁看着。也有谈恋爱的男女过来吃的,当然,他们得有所付出,即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点,第二天还得做街头巷尾的谈资。 老板左手拿瓷碗,右手拿长勺,一边舀,一边不停地往上翻,还要在锅边磕。后来知道,往上翻是翻粉条,使之均匀;磕是把粉条斩断,不至于太长。舀满瓷碗后,长勺优雅地向上划出一个弧线,随即又落进铜锅里,动作好看极了。 那一碗豆腐脑,卤多豆腐少,卤就是平遥家的打卤。我常常疑问,豆腐脑为什么要放在铜锅里,而且铜锅里的味道为何那么独特,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烟熏味,十分诱人。这种味道,只有在戏庄的铜锅里才能吃到,家里做的或者婚礼上的都比不上它。 豆腐脑中有去皮的黄豆瓣、丝状的海带、软软的粉条、咸忍忍的虾米,偶尔能吃到一两片很薄的豆腐片。在冬天的戏庄里,能吃到这么一碗,尽管是很小的一碗,但感觉是那样的熨贴舒服,身体里立刻有了热气,暖烘烘的。多年之后,我终于知道,那股特殊的佐料味来自于普通的大料,也即八角。 平遥豆腐脑别具特色,以其“打卤”见长。这种卤,不光配豆腐喝,平遥家在遇时节时,单独也做,配饼子等干粮。卤的制作比较简单,但调味却很关键。戏庄里卖的卤不知道有何秘料,味道就是与人不同。 锅中添水煮开,放已经发好泡好的黄豆瓣、木耳、海带、炸豆腐丝等配菜,煮约10分钟。放盐、老抽、大料粉、味精、鸡精调味,最后边搅边倒入水淀粉勾芡,一锅浓香欲滴的卤就制作好了。售卖时,卤要装在特制的铜锅里,并架在笼圈套盒里,下置木炭火盆以保温。食时,舀一碗卤汁,再添一勺脑豆腐,鲜嫩可口,香气四溢,食毕浑身暖烘烘的,令人留连忘返。 平遥豆腐脑实际上有两种叫法。豆腐脑一般是指卤和豆腐和在一起的一碗混合物;如果单纯是豆腐的话,一般叫它老豆腐。 在平遥,豆腐脑一般有两种叫卖方式。一种是两个大铜锅放在三轮车上,师傅蹬着一家家社区或门口售卖,车把挂一个电喇叭,循环播放“世上只有妈妈好”的音乐,听到音乐,人们就出来喝。师傅一般在下午出来,这个时候是学生和大人下学下班时间,正好喝一碗解饥。 另外一种也是最传统的方式。两张大方桌,方桌上放着大铜锅,左手边是卤,右手边是豆腐。卤和豆腐一直是热的,铜锅的底部用木炭生着火,一直保持着温度。这样的摊子一般出现在戏庄、庙会或者古城的深巷里。 平遥人几乎都喜欢喝豆腐脑。当老板围着大铜锅把几条大长凳摆上后,一下子就坐满很多人。老板忙起来的时候,左手拿着小碗,右手很熟练地把卤先盛入碗里,然后铲一块豆腐放到碗里,添一小勺韭菜花,再加点辣椒油,最后滴入一滴香油。一碗香香热热的豆腐脑就放在眼前。棕色的卤汁、白色的豆腐、深绿的韭菜花、红色的辣椒油,竟然那样好看,小勺舀着吃上一口,回味无穷! 多少年之后,我几乎天天能喝到豆腐脑,这种小吃遍布北方地区,甚至南方也有,调料和配菜比小时候喝到的要丰富得多,而且有油条或者小笼包子配合吃,每一碗中还可以加一卤蛋,但再也没有喝出戏庄铜锅里的味道。其中的道理我自然懂得。那个时代,饥不择食,饥肠辘辘,粗粝之食是常态,像豆腐脑这样细腻的小吃自然就是佳肴。后来出来工作,天天美味佳肴享受,口舌已经疲于应付,自然喝不出那时的味道。 这一碗老豆腐,保留在平遥人的记忆里,伴随着人们的行程,从古城喝到天涯海角,从现实喝进梦里,喝成平遥游子念念不忘的乡愁。 补记:公元2020年春节,也即农历庚子年春节,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。人们宅在家里,躲避瘟疫,喝一碗豆腐脑竟成了奢望。
附录:豆腐脑的由来
淮南王刘安,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,建都于寿春(今安徽寿县)。 相传,刘安不务政事,野心很大,不满足只当一个有名无实的王,总想谋求一个更显赫的实职,还醉心于长生不老之术,急于寻求灵丹妙药。于是,他召集术士门客于八公山下,燃起熊熊炉火,别出心裁地叫他们用黄豆和盐卤来炼丹,结果“炼”得雪白细腻的豆腐。它虽非灵丹妙药,可美味可口,别有风味。此物迅速传开,风行于世,有诗为证:“种豆豆苗稀,力竭心已苦。早知淮南术,安生获泉布。” 《故都食物百咏》中称:“豆腐新鲜卤汁肥,一瓯隽味趁朝晖。分明细嫩真同脑,食罢居然鼓腹旧。”还注解说豆腐脑最佳之处在于细嫩如脑,才名副其实。它的口味应咸淡适口,细嫩鲜美,并有蒜香味儿。 《故都食物百咏》另外记载老豆腐:“云肤花貌认参差,未是抛书睡起时,果似佳人称半老,犹堪搔首弄风姿。”注说:“老豆腐较豆腐脑稍软,外形则相同。豆腐脑如妙龄少女,老豆腐则似半老佳人。豆腐脑多正在晨间出售,老豆腐则正在午后。豆腐脑浇卤,老豆腐则佐酱油等素食之。”清代名医王孟英在《随息居饮食谱》中这样记载:豆腐,以青、黄大豆,清泉细磨,生榨取浆,入锅点成后,软而活者胜。点成不压则尤软,为腐花,亦曰腐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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